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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0章 Chapter8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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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0章 Chapter8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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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80

風和日麗的日子,正適合在露天咖啡館的座椅上發一會呆。

聽風,賞雲,觀賞陽光輕撫對街的梧桐樹。透過樹葉縫隙,細數散落一地的光影斑駁。

假如恰逢正午時,那就吃一頓簡餐。

如果對面坐了一位聊得來的朋友,氣氛就會剛剛好。

兩個人慢慢吃隨意聊,不受任何拘束,讓身心都放松下來。

此時此刻,1831年7月12日,午間十一點整。

現實場景與想象畫面似是而非。

貓頭鷹咖啡店的露天座位,圓桌的兩側各坐一人。

耳畔微風,天有閑雲,對街的一棵歪脖子柳樹老而不死。

布蘭度與埃裏克落座後,誰也沒說話。

一個看著仙人掌,一個盯著向日葵,像是認真研究眼前的植物,它們從種子開始經歷了如何驚心動魄的生命之旅呢?

不過,兩人偶爾飄忽不定的眼神又讓這種沈默狀態瞧著不似研究,而是在單純地發呆。

服務生在玻璃後瞧了幾眼,發呆的兩位是熟客。

他拿著點菜本走了過去,問:“兩位,今天還是老樣子嗎?”

埃裏克搖頭,眼底閃過茫然。

B先生=小班納特先生,當最不可能的等式成立後,一切怎麽可能是老樣子呢?

布蘭度也搖頭,表情一本正經。

幽靈先生就在她身邊,這種離譜真相既然被揭開,不可能當做無事發生的老樣子。

服務生:……

這是怎麽了?

兩人看起來都不太正常,像是研究某個世紀難題遇上瓶頸。就連吃飯點菜也不積極了,那還不是思想有問題嗎!

既然不是按照日常周末的老樣子上菜,你們倒是說要換什麽新菜。

服務生保持微笑。習慣了,劍橋這群學生的思維模式或多或少都不走尋常路。

既然客人走神,他就做好本職工作,主動耐心詢問。“請問兩位今天吃什麽呢?”

吃什麽?

埃裏克被這個簡單的問題,問得一懵。

現在,他的腦袋裏根本沒有食物的概念,完全充斥著往事一幕幕。

信件與現實交錯不停,宛如上演兩國交戰。

想起他曾經的幾度否認,認為布蘭度絕不可能是B先生。

兩者有任何相似之處嗎?

好吧,有的,都擅於數理。

除此之外呢?

字跡根本不一樣,一個圓體,另一個華麗。

好吧,不該以此為依據,自己在寫信時也用了不同字跡。

關鍵是表現出來的性格,兩者是截然不同。

B先生理智冷靜,桀驁孤高,愛憎分明。

布蘭度乍一看溫文爾雅,左右逢源。骨子裏酷愛刺激,非常擅長給人挖坑。

兩者怎麽就是同一個人呢?

埃裏克不敢置信。

但退一步,站在客觀的角度去覆盤,其實也符合邏輯。這恰好證明了布蘭度表裏不一的行事特點。

這種表裏不一帶來的苦,今天他結結實實地嘗到了。

“我記得三一學院的植物研究棚裏有養Momordica charantia。這在歐洲做觀賞植物,其實在東方是能用來做菜的。”

埃裏克點菜了,不如就讓苦味來得猛烈一些。

“就是那種從東方傳來的瓜。表面上完全看不出來,但咬一口的話,你就知道巨苦無比。今天點這個。”

服務生:……

聽聽,這是一般人能吃的菜嗎?

超出咖啡店制作簡餐的能力範圍,難不成讓店員現在去三一學院偷瓜?

布蘭度睨了一眼亂點菜的某人。

什麽意思?難道信中形象與現實的落差,能讓他像吃了一口苦瓜嗎!

論騙術,幽靈先生也不逞多讓。

在信上有多我行我素,現實裏就有多努力裝成古板的正經人。

他在信中不止一次表示喜愛牛津,現實裏卻帶資進校來劍橋進修。

事實上造出令人迷失方向的莫烏比斯環式建築,但口頭拒不承認設計修建過機械迷宮。

布蘭度的記憶力很好。

馮·菲利伯特先生曾經更是幾度言之鑿鑿,說沒有繼承長輩的特技,不擅長制作面具。

這是一個大騙子!

把偽裝術玩得游刃有餘,就是不想讓人看清他的真面目。

布蘭度看向服務生,“您不必去三一學院冒險去偷瓜。我們要兩份威爾士兔子、炸魚以及例湯就可以了。”

威爾士兔子,沒有威爾士,更沒有兔子。它就是一種威爾士幹酪制作的吐司面包。

如果不熟悉的話,這個名字很有欺騙性,就與幽靈先生一樣。

“好的。”

服務生快速記錄。

臨走掃了一眼桌上的仙人掌盆栽與向日葵花束。

兩位熟客必是研究植物研究到腦子不清醒了,要不怎麽連吃苦瓜也想出來了?

——今天,他可以肯定自己的推理百分百正確。

服務生離開了。

經由點菜,似乎打破了餐桌上的古怪沈默。

兩個人不再靜默地註視各自帶來的植物。

布蘭度先開口,“您辛苦了,每周都要跑去倫敦寄信收信。”

去倫敦收發信件,就是因為疑心過重,不願意暴露地址位置。

那麽是誰先提出寫信的?是幽靈先生。

是誰先預留其他地方作為代收地,沒給常住地址的?還是幽靈先生。

埃裏克:“您不也一樣,多次變更通信地點。讓您車馬勞頓地收發信件,還真是我的榮幸呢。”

說完,他就後悔了。

不好!這語氣怎麽回事?

怎麽能這樣和B先生講話呢?

習慣真可怕,平時懟小班納特先生懟習慣了。

埃裏克異常迅速地補充說明:“我的意思是早點見面就能免去路途勞累,您的周日能有更多時間休息了。”

布蘭度假笑,“想法很好,無法實現。人無法百分百預測未來,今日不知明日的意外。時機不對,何談約見。您應該不會忘了安妮小姐的例子。”

上周日,布蘭度尚且懷疑幽靈故布疑陣捏造了匿名信。

而有安妮小姐與筆友梅傑的實例在前,提防從未見面的筆友是非常有必要的。

兩人無法事前預知筆友是對方,那麽寥寥數次通信就約見的假定不會成立。

埃裏克頓感心塞。

到頭來,難道只有他一個人又傻又天真,從頭開始就沒想過B先生心存不軌。

“您……”

埃裏克停頓了一下,還是問了,“您是不是懷疑過,匿名信是幽靈編造的,是一個約B先生出來的借口?”

布蘭度再次笑了。這次笑得過於治愈且溫暖,仿佛擁有這種笑容的人,絕不可能是疑心癌晚期。

“馮·菲利伯特先生,我了解您不是信口開河的人。”

埃裏克被這個笑容晃了一下神。

左腦大喊大叫:「花言巧語!別信!聽清楚了,這句話的稱謂,說的是相信馮·菲利伯特,而不是幽靈。由此推導出,B先生就是懷疑過幽靈偽造匿名信!」

右腦輕聲細語:「B先生有合理質疑,那非常值得高興,這才不會被人傷害。幽靈也好,馮·菲利伯特也好,都是你。別和傻子一樣,非要分得一清二楚。」

埃裏克沒說話,就聽左右兩邊的腦袋在相互交鋒著。

布蘭度見狀,非常絲滑地轉移話題。

“說起匿名信,它究竟是怎麽一回事?您說是在第一次聯絡點「梧桐樹咖啡店」收到的,今天帶來了吧?”

埃裏克的左右腦暫時休戰,有關B先生的人身安全,先把這件事給說清楚。

他從口袋裏取出薄薄的匿名信,說起收件始末與自己的那些推測。

“信裏提到的「墨西哥沿岸的時間島」,我翻查了現在能找到的地圖,都沒有這個地名。”

埃裏克讀了匿名信後的兩周,頻繁往返倫敦不是只找了靠譜的理發師做造型,也把倫敦的地圖店都逛了一遍。

將這些店鋪內的美洲地圖都買了下來。

它們從15世紀末哥倫布開辟新航線時期至今,時間跨度長達三百多年,但沒一幅地圖標註「時間島」。

埃裏克:“現有記錄查不到,可白霧彌散的這個特點,倒是與萊昂的童年經歷相似。”

去年萬聖節,萊昂說了一則小時候去美洲度假的恐怖故事。

故事裏,船隊遭遇暴風雨停靠陌生小島。第二天暴風雨停了,但因海上大霧彌散無法離開。

萊昂與庫曼姐弟、兩名水手在島上探路,發現了一座詭異的城堡。

城堡裏的時間仿佛凝固,空無一人,但擺設物品嶄新如昨。

更為怪異的是多年後。

當萊昂尋找童年夥伴,他發現庫曼家從來沒有雙胞胎。不存在弟弟,只有庫曼小姐一個女兒。

布蘭度也想到這個故事,“萊昂提到庫曼一家是住在南安普頓。庫曼小姐出嫁成為賈喬夫人,也還是住在那裏。

這次游學出海去美洲,學院的海船是從南安普頓港口出發。我們不如提前幾天到,拜訪賈喬夫人,看看能否有新收獲。”

話說回來,她也沒聽說墨西哥存在一個「時間島」。

不知道,很正常。

1831年的墨西哥,與布蘭度上輩子見過的完全不同。

最大不同就是領土面積。

美墨戰爭仍未發生。比如得克薩斯等地區,現在仍是墨西哥的領土。

因此,匿名信提到的墨西哥沿海島嶼,要對其進行定位,勘察範圍絕不小。

這時,服務生上菜了。

布蘭度的心思卻已經不在午餐上,而是飄到倫敦。

匿名信寄給了幽靈,有沒有寄給B呢?

自己沒有再回過之前的收件地,有必要盡快回去查找一遍。

盡快有多快?

兩人吃了午飯,把仙人掌與向日葵送回寢室,就租借馬匹趕往倫敦。

找了一下午。

以往收件的三十二個代收點,沒有一處發現給B先生的信。

或許,這是一個好消息。

匿名者只寄往「梧桐是樹咖啡館」,因為僅有這個地址曾經暴露在報紙上。

他不知道幽靈與B的真實身份,也就無法往其他地點寄信。

埃裏克卻無法放下擔憂,“信裏提到了「綁架」、「死亡倒計時」、「死神的凝視」,這些可不是友善措辭。

一個人有能力破解我在報紙廣告欄刊登的加密內容,即便只是惡作劇寄來這封信,但我也需要提防他有能力實施犯罪計劃。”

‘明明被威脅的是我,您倒是比我還急。’

布蘭度沒有調侃出聲,明晃晃的眼神已經表達得一清二楚。

埃裏克面不改色,理直氣壯地回了一個眼神。

關心朋友不行嗎?!這是多麽美好的品質。

布蘭度暗道:行,你可太行了。

不提更遠的,就說今天早餐。你是關心朋友,否則怎麽會瞎說大實話。

說出海游學的人沒必要理發做造型,上船後很快就必須在光頭、狗啃發與馬尾中三選一。

埃裏克的腦袋又開始嗡嗡作響。死去的那些記憶開始攻擊他了,提醒他曾經有多嘴硬。

飛速切換話題,“無論如何,要對匿名信提起戒備,我原計劃直接坐船去墨西哥瞧一瞧。”

這在變相解釋不是不積極參與學院游學活動,而是有更重要的安排。

無奈,計劃趕不上變化。

瞧布蘭度的樣子是不打算退出學院游學,那麽自己與B先生單獨出海的行程規劃就破碎了。

埃裏克只能迅速改變路線,“既然學院出海去美洲會途經墨西哥,我就一起去看看,去當地查探時間島的來歷。 ”

布蘭度確實不會為區區一封匿名信就變更原本的安排。

沒必要因噎廢食,何況她確實沒發覺現實生活有一絲異樣,沒被盯梢沒被被綁架,就連小偷小摸也沒遇上。

匿名信所指太模糊不清了。

如果說是把她綁到英國王宮,在那裏搞一場覆滅式襲擊,那還有可能讓她暫緩出游。

退一萬步說,真有人綁她上古怪海島遇見死神,那才是19世紀的頭等重磅發現。

能見到活的死神,就能證明奇幻小說不是胡編亂造,就能改寫現有宗教神學的經典理論體系,這是多麽激動人心的事。

布蘭度也不是一味地不著邊際發散思維。從現實出發分析,這信的動機是什麽?

問:“信,是寫給幽靈先生的。您有沒有向誰說起過與B先生進行通信?對方是要故意報覆您呢?”

埃裏克果斷搖頭,“我不曾向任何人透露你我的通信。也沒有誰值得我去說。”

他頓了頓,平靜地補充說明。

“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死於火災。從我四歲開始就與其他親戚斷絕往來。老馮·菲利伯特先生,是我最後的親人,他也去世多年。”

如今,埃裏克舉目無親,哪有什麽親人能讓他分享與B先生相識的喜悅。

即便進入傑克學院,讓他體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簡單校園氣氛,但也不曾結交會吐露心底秘密的朋友。

秘密,知道的人越少,它才會越安全。

“抱歉。”

布蘭度看得出幽靈先生性情孤僻,但沒想到他已經親人盡失。

“沒事,我已經習慣了。”

埃裏克可不想讓氣氛低迷,轉而問:“您呢?有對誰提過通信的事嗎?”

在不知道B先生是布蘭度之前,他從沒有這方面的疑問。

埃裏克一直以為B先生與自己相似,生活裏不會呼朋引伴。

現實情況恰好相反。布蘭度的人緣何止是好,哪怕沒有到讓人們以其馬首是瞻的地步,但也能一呼百應。

布蘭度卻也搖頭,“沒有,我沒對任何人提過。家裏也好,學校也好,除了您沒有第三個人知道。”

這個回答讓埃裏克心頭一跳,差一點點就勾起嘴角。

為什麽布蘭度沒有對外提起?是不是表明這個秘密很重要?

不論B先生有多少夥伴,但幽靈是其最在意的朋友呢?

埃裏克盡力克制因為被特殊對待而滋生的喜悅,表情嚴肅地說著對匿名信的更多推測。

“既然我們都對外保密身份,那麽在現實裏被匿名信寄件者認識的可能性較低。寄信人也許是專門通過信件來尋釁滋事。”

布蘭度立刻懂了,“您的意思是懷疑梅傑夫婦?”

埃裏克點頭,“我知道沒有證據,這也是很跳躍式的聯想,但我立刻就想到「梅傑夫婦」。

這對夫妻隱瞞真實現狀與安妮小姐成了筆友,目的不明。在安妮離家出走後,筆友梅傑也消失了。他們難道不是做賊心虛?”

安妮沒有在信裏對梅傑寫過她離家出走,只說因為母親反對要推遲見面。

如果梅傑夫婦問心無愧,為什麽不繼續待在倫敦的天狼星酒店?而且事後再無一封來信?

埃裏克:“您應該還記得一個人。一年前,死在10號俱樂部的M理事,至今也沒有找到給他下毒的兇手是誰。

10號俱樂部的地產是德·包爾家的。去年,鱷魚賭局計劃暴露之後,德·包爾夫人趕到倫敦。怒斥了俱樂部理事會,租了她的房子搞出這麽多事。”

M理事是1830年六月初被殺。

筆友梅傑是1830年十月與安妮小姐開始通信。

布蘭度將這兩件事放在一起對照分析,很難說兩者有明確的關聯,只能說有兩個猜測。

“勉勉強強有一個地方相似。「M理事」與「筆友梅傑」,兩者的姓都是以字母M開頭。

另外,鱷魚坐莊計劃成功的話就能賺一大筆錢。梅傑獲得安妮小姐的信任之後,說不定也能借其獨女身份,插手德·包爾家的產業。”

有關梅傑求財的動機卻沒有實證。

安妮確定以往通信時,梅傑從未露出染指德·包爾家產的想法。

布蘭度:“幽靈收到的匿名信與財產沒什麽關聯,但也不能說寄信人一定與梅傑夫婦無關。

求財與制造混亂,兩者不沖突。人活在世上想辦成一件事,總得有一定的經濟基礎。犯罪團夥也不例外。到手一大筆錢,才能制造引起更大騷.亂的案件。沒錢,一切都是空談了。”

沒錢,就買不了船票去美洲,更無法在時間島布置精密陷阱讓人掉落其中。

埃裏克:“這幾個月,報紙上沒有刊登哪一家巨額財產受損案件。接下來,不如多留意一下這方面的消息,可能有權貴人士隱瞞了醜聞與損失。”

布蘭度點頭,這也不失為一個調查方向。

至於別的還能做什麽?當然是吃好喝好,按照自己的步驟繼續過好每一天。

兩人在倫敦查了一整個下午。

雖然對匿名信來歷沒有實質性進展,可心情與中午已有不同。

這讓晚餐得以在輕松的氛圍中結束,再乘坐馬車,不急不緩地返回了劍橋。





夏季,英格蘭天黑得晚。

夜間九點,落日綺霞籠罩劍橋鎮。

陽光不會偏心,同樣斜照在傑克學院學生試驗田上,給豬圈給鍍上一層瑰麗的光芒。

馬車從旁經過。

埃裏克掃視到黃昏裏的豬圈,難免想起了上午的事。

對比一下幽靈與B對待見面的態度,自己做發型、噴香水,布蘭度卻選擇了在出發前去餵豬!

埃裏克平靜地將視線從豬圈上移開。

目不斜視,看向前方。

他不能轉頭,像他這樣理智的人,怎麽可能哀怨控訴B先生對今天見面的不夠重視。

布蘭度也瞧見了車窗外的豬圈景色。

才沒有心虛。出發前去餵豬有什麽錯?不能更正確了。

一二三四號豬仔是誰的?它們主人已經變更為馮·菲利伯特先生。

自己卻沒有因此偷懶不幹農活,足見是用心送出豬仔做禮物。

不論什麽情況都不忘餵豬,說明足夠重視馮·菲利伯特先生,等於重視幽靈先生。

這不是四舍五入,而是實打實的等式成立。

雖然她沒有在著裝上表示對本次筆友見面的看中,但在農活上給了實質性的重視。以此反觀,餵豬餵得頗有道理。

布蘭度默默建立了這一套理論,它似乎、可能、也許多少是存在一點點的強詞奪理。

馬車停在宿舍樓前。

兩人下了車,默默上了樓,各自開了寢室大門。

埃裏克抿了抿唇,努力說點什麽,總不能讓值得紀念的一天在沈默中結束。

別問他怎麽看B先生與幽靈對本次見面的重視度頗有差距。

問,就是B先生做得對。人與人不同,有人就是感情慢熱,這很正常。

“請稍等片刻。”

布蘭度卻先開口了。

開門,從寢室儲物櫃裏取出一只大紙盒。

“這是?”

埃裏克的手上被塞了一個比籃球大一圈的正方紙盒。

它不輕,頗有一定分量,隱隱約約能聞到果香、木香與花香混在一起散發了出來。

布蘭度:“是我做的香熏蠟燭,帶了不少來學校。九月就要出海,近一年用不上了。

今天才知道您也偏好香氛。有勞您替我分擔使用掉一部分,也能給您日常生活增添一絲樂趣。”

“謝謝,我會用的。那麽,晚安。”

埃裏克含蓄微笑,對待這份意料之外的禮物,從始至終都保持著神色自若的態度。

“晚安。”

布蘭度進了寢室,準備關門。

埃裏克一手穩穩拿著紙盒,一手輕松轉動鑰匙打開了寢室大門。

下一刻,他迅速側過頭,似不經意地補充。

“愛德華·馮·菲利伯特,是凱恩叔祖父後來給我起的姓名。您可以叫我「埃裏克」,這是我的本名。”

布蘭度暫停關門的動作,跟念拼寫確認了一番。“埃裏克,E、r、i、k?”

埃裏克:“是的。”

布蘭度輕輕點了點頭。

“好,我記住了線索先生您的名字了。晚安,線索先生。”

埃裏克看著隔壁的房門被關上。

很好,B先生果然與眾不同,更願意叫他“線索先生”,這個綽號也挺好聽。

這邊,埃裏克也進了屋關門。

當房門被關上,封閉的宿舍空間顯得尤為安靜。安靜到能聽清楚一個人加快的心跳聲。

B先生剛剛叫了他的真名了!

上帝啊,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名字被人念出來如此動聽。

B先生知道他使用香水,立刻送了一份親手做的香薰禮物,安慰他的失落情緒!

埃裏克再也控制不了表情,燦爛地笑了起來。

一會看蠟燭,一會看桌面上的向日葵,又看向了寢室墻面。

一墻之隔就是B先生,生活真是太美好了。

冷靜!

你才不是盯著墻看的大傻子。

埃裏克努力給自己找點事做,平覆一下心情。

瞄準了布蘭度送的向日葵花束。

一共有三支花。那就留兩支插花瓶,還有一支做成標本,是能永遠紀念今天的見面。

一墻之隔。

布蘭度望向書桌上的仙人球,該拿這盆植物怎麽辦呢?

有點失策,之前不該讓幽靈用盆栽做接頭暗號。

自己在養植物上豈止是沒有天賦,更是屢屢得到植物殺手的稱號。

兩個月後要出海,仙人球也不可能帶上船。

是送回朗博恩?還是送到傑克學院的植物研究院?或是索性讓埃裏克繼續養著?

自己可以幫他餵豬仔,他就能幫忙養仙人球,一切變得很合理。

“你也覺得可行吧?”

布蘭度伸出手指,輕輕戳了戳仙人球。

這個品種的仙人球不紮人。它的軟刺似一層絨毛,手指輕觸,反而感覺有點癢。

“仙人球,你有沒有暗中觀察你的前主人?除了「幽靈」的筆名之外,他一定還有其他小秘密,對不對?”

布蘭度說著饒有興致地回頭,看向隔開兩間宿舍的那面墻壁。

事情更加有趣了,當這一個謎題解開了,她還能發現下一個額外驚喜嗎?

或許,傑克學院真的存在某種不為人知的魔法。

每一個靠近它的人,不論原本生活得有多寡淡,後來的日子都會不自覺地變得多姿多彩,越發熱鬧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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